五月的末尾,回过头的时候,我就看到那个孩子了。
是在晚上,空气熙和,雾很淡,花坛里拥挤的灌木密密麻麻地开了花。楼房里错落地亮了灯,蓝色的白色的金色的,都很疏远。天空是暖调的橙色,云朵次第游过。他就张开双臂晃晃悠悠地在花坛边缘走过,一边走一边认真地喊着“一二一”,像个勇敢的士兵。奶白色的声音在夜色里飘得小心翼翼,飞过棕榈,飞过冬青,飞过银杏,飞到我微微发红的耳朵里。然后我就想起了放学后跑到幼儿园里当秋千的时候,不远处传来的极虔诚的口号声。
是在黄昏,阳光茂盛,云很少,却可以看到光路贯穿在西北角。前几天下了雨,空气里还是有潮湿的味道,栀子花香淡淡,另有不知名的树开了不知名的花,它们让我的头仰了一路。右边高大楼房的顶端,有似教堂穹顶的针尖刺入天空,因此我不自觉地向左看了,然后就看见那个影子伫立在那里,背景是整个西边的灿烂天幕。是个女生,逆光看去有柔和的边缘,我只能看清轮廓,却莫名地觉得安宁。她站在天桥上,倚着栏杆朝向东方,拿着书低着头,隔那么远我自然看不清她的表情。可我知道自己在微笑。
三月的初时,睁开眼的时候,我就看到那片草地了。
是在清晨,比太阳起得还早的时候。露珠都还在酝酿青草香,路边的青草绿草却早醒了,青绿沿脉络渐渐扩散开去。走了很远的我们顾不上恼人的石子沙砾,随意坐在山坡上,拿手当扇子,唱着好似呢喃的歌。远处山顶上翠色柔和地绵延,蔚蓝浅黄细声细语地流淌,阳光渐渐从脚尖推移至指尖。我于是背过身去,闭上眼,满目绯红粉金,再睁开眼时,山坡上与天平齐的细草嫩叶就甜甜地笑了,模糊到恍惚。
都是在一瞬间的事情。那样的一刻宇宙照常运行,巨大的恒星在头顶天空划下伤口,填以恢弘。世界不曾为此停留一分一秒,然而眼底却有了温度手心有了潮湿,以梦为名的相框里有了崭新的影像,加以星辰风向天光,就成了永恒。
